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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夜闖禁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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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夜闖禁區

周灼惟把他拉出來, 看見靖霖胸前的衣服洇濕顯出一團暗色。隨後把外套脫下罩在他肩上,在手環上輕點幾下打開照明。

靖霖用他的指紋打開門的時候他就收到門禁傳來的提醒,打開監控卻無事發生, 攝像頭不知用什麽方式轉動到視線盲點。周灼惟感到不對勁,於是直接過來查看。

因為今天情況特殊, 巡邏衛兵的交班時間改了。雖然周灼惟是岢山島的負責人, 但是被人發現他和靖霖半夜從圖書館禁區出來終歸也是不好的。於是他帶著人七彎八繞地從一道隱秘的偏門出去。

走出巡邏範圍,靖霖沈著跟他道謝。淚水早就停止流動,但是臉上的痕跡還在,水洗過的精致臉龐在月色下楚楚動人,如同上好的白瓷,一碰就碎。

周灼惟情不自禁上前, 擡起手似乎想碰一碰這瓷。靖霖偏過頭往後退了兩步,“抱歉, 我明天會發郵件給白塔說明, 無論什麽處分我都會接受。”

“不用這樣。”

周灼惟沈吟,“你去禁區找什麽?”他沒有問他為什麽哭, 不過他能找到他,估計也看到梁翊引開衛兵了。

“找一本書。”他回答得坦蕩,絲毫沒有要為自己遮掩的意思。

周灼惟問:“是什麽書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他確實不知道書名,只大概見到書的封面是黑色的, 上面有一只眼睛。他如實對周灼惟說了,對方點點頭, 道:“我幫你找找。”

“不用了。”纖長的睫毛垂下, 給眼睛覆上一層陰影, “我不想看了。”

聲音隨著森林的風一同消逝在半空,寂寥而縹緲。

周灼惟忍不住輕輕抓住他的肩, 問:“他是不是對你不好?”

“只是一個C級哨兵,他根本不能給你的人生帶來任何助力。”

靖霖拂開他的手,“周少將,自重。”說完頭也不擡轉身離開。

心中郁結急需抒發出來,教師的宿舍樓就在眼前,他沒有上去轉而跑到海邊,沿著堤岸迎著夜風奔跑。

心臟隨著呼吸頻率的變化而變化,為了跑得更久一些,他仔細地控制著呼吸節奏。可是,並沒有多大作用,該是不安還是不安,該是煩躁還是煩躁。

靖霖上校,白塔的人對他的評價從來都是冷靜自持,甚至是冷酷。從白塔退役後,面對學生他倒變得溫和了一些,可遠沒有今天這樣情緒化。

精神被他人左右那是很可怕的,意味著逐漸喪失自我,而且他很清醒地看著自己變得不像自己。對著一個名字長相都不知道的少年向導產生嫉妒,對著什麽錯都沒有甚至為他引開巡邏的梁翊產生埋怨。

僅僅是因為梁翊沒有努努力把自己也塞進那一格小小的書櫃裏面。

跑著跑著腳步慢了下來,他一邊拍打堤岸欄桿一邊緩慢走動。

心臟好像被泡在某種帶有輕微腐蝕性的酸裏面,起初只是把表面的一層膜融掉,過了一段時間後,表皮開始掉落,內容物被腐蝕。

向導有一堂課叫做“虛假投射”,指的是向導給予同一個哨兵疏導多次會錯誤地認為自己被需要,錯誤地把自己的感情投註到哨兵身上,並以為對方也是一樣的感情。

所以在塔裏的疏導都是根據精神力等級以及波動級別隨機匹配,很多時候哨兵只是需要字面意義的疏導,他們的情感並不會因為誰給了他們疏導就愛上對方。

老師講這一節課的時候,著重強調不要讓自己陷在虛假的情感空洞裏面,向導一旦產生感情又得不到回應,很容易讓自己的精神圖景游走。

而哨兵產生了感情,精神圖景不穩定,還能吃向導素藥物,或者讓其他向導給他疏導。

沒有人可以給向導疏導,向導天生就是付出型的基因。除非與哨兵結合才能讓精神圖景徹底穩定下來。

靖霖走累了,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。他回想著那節課老師講的細節,無論怎麽思考,都沒能想起如果向導產生了感情又沒有得到對等的回應時該怎麽辦。

書本上沒有的知識是不可能憑空出現在腦海的。

他自虐似地反芻這段日子以來梁翊的舉動,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客觀審視他們這段關系。

最終他得出結論,梁翊或許因為某些原因跟那位少年向導分開了,或許是賭氣或許是別的什麽原因。隨後梁翊向白塔提出了結婚匹配,白塔匹配了他,帝國唯一一個S級向導,所以梁翊就順從地接受了。

梁翊從一開始就十分熱衷於要他給予疏導,但是真正要結合的時候又不願意了,或許他對這還是有抵觸。

畢竟,不是真正喜歡的人。

他第一次有些痛恨自己是S級,如果不是S級,他就不會認識梁翊,那麽就不會有後面的一切。

他也不會大半夜坐在海邊吹風。

好想抱抱仙貝或者抱抱青羽,想著突然又感到鼻酸。他的這一生,無論哪個時刻都只能用糟糕來形容。

進軍校前輾轉了兩家孤兒院,先遇到身邊人被屠,後又連肚子都填不飽,整日被新孤兒院的孩子欺負。到了年紀去參加精神力檢測,很幸運覺醒為向導,他以為生活終於要迎來轉機。

可是身邊一個兩個同學凝結出精神體,只有他眼巴巴看著,就算向導稀少也沒有人願意與他組隊。他只能一個人做雙倍的任務,因為單人任務雖然不難但積分很低。

畢業後被選入白塔第一小隊,他再次以為自己命運的齒輪轉動了。誰知轉正前的任務發生意外,他的隊友們葬身領域,只有他活了下來可是他的精神體也丟了,找回來也不認他。

他因禍得福升為S級向導,但是,都沒意義了。

他應該在梁翊上門的時候就強硬地把他拒之門外,這樣他就不會再次面臨這樣痛苦的瞬間,原來不流血也能讓人痛苦不堪。

靖霖抱著腿蜷成一團,肩胛骨抖動得厲害,像一團隨時可以被風吹走的揉皺的紙球。

“怎麽躲在這裏。”沈穩的聲線從上方傳來,還能聽出有些喘,似乎跑了很久才跑到這裏。

靖霖怔忪不敢動,隨後梁翊很輕地嘖了一聲把他身上搭著的外套扔開。下一秒,一件厚實的還殘存著體溫的皮夾克蓋在他身上。

連著外套,梁翊把他一整個抱起,像抱小孩那樣面對面抱著。寬厚的手掌在他背上輕輕地拍。太瘦了,一件外套就把他整個罩住,梁翊好像抱了一團柔軟的棉花。

“被巡邏的士兵嚇到了?怕明天被通報批評?”

他越溫柔靖霖就越難過,靖霖不得不緊咬牙關。他討厭梁翊總是這副深情的樣子,心底明明沒有自己的位置。

“梁翊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們去申請離婚吧。”

短短幾個字脫口而出把兩人都嚇了一跳,梁翊抱著他的手臂不自然收緊,幾乎是勒著他的程度。

適才把巡邏引開後他立刻返回圖書館,但是靖霖已經不在那裏,書櫃裏只留下一灘水印。他立刻凝神追蹤,空氣中漂浮著兩個人的味道。順著痕跡跑去,周灼惟等在門外。

周灼惟:“你根本沒有能力保護他。”

梁翊沒有回應徑直掠過他,身後空氣突然抖動,周灼惟身形瞬間迫近。兩人在圖書館外的空地赤手空拳打了幾個來回,拳拳到肉。

周灼惟到底做了幾年管理層,身形動作比起梁翊要遜色一些,到了後半段改用精神力壓制。單單站在那裏就讓梁翊動彈不得。

“你看,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距,也是你和靖霖的差距。”

處於下風梁翊臉色都沒變,“就算我跟他相差十萬八千裏,我用走都會走到他身邊。你呢,你憑什麽?你覺得他會因為你的等級高而高看你一眼嗎?”

周灼惟松開了對他的禁錮,正了正領帶,道:“那就試試看。”下一個選舉年馬上就要來,為了鞏固勢力,周灼惟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夥伴,靖霖就是最好的人選。

梁翊不知道周灼惟的心思,但是他相信靖霖,所以沒太把周灼惟的瘋話放在心上。

可——就分開了不到一個小時,靖霖卻莫名說出讓他幾近崩潰的話語。風聲獵獵,如同刀子一般剜著他的肉,後背的傷疤火燒似的。

梁翊聲音沙啞,問:“為什麽?”

靖霖擡起頭,眼睛閃動著淚光,烏黑瞳仁蘊藏著無限悲傷。他有些艱難地組織語言:“我們......不合適。”

“哪裏不合適?”語氣很平靜,可若有個精神力波動測試器在旁邊估計已經開始報警了。

“哪裏都不合適。”他悶悶地說著又垂下腦袋,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。

梁翊一下子強勢地按住他的後腦勺親他,咬他。引得他不得不拼命用舌尖把他頂出去,抗拒地用牙齒也咬破他的舌。

肉身感受到靖霖帶給他的痛,發麻的心臟才感受到血液的流動。

他貼著靖霖的臉頰,嗓音低沈而危險:“那誰合適?周灼惟嗎?”語氣冷酷,像在審問犯人。

靖霖扇了他一巴掌,力道很輕,還不如風吹葉子打在臉上來得痛。

“回去你就搬出去。”眼尾是紅的,唇瓣更紅,靖霖竭力兇狠了,倒更像只鬧別扭的小貓。

“為什麽?”

“仙貝不喜歡你。”

“那仙貝的主人呢?”

梁翊總喜歡反問,他討厭反問。剛平覆的心情又翻湧起來,他不想哭,不想總是在梁翊面前哭。

他變成了很沒用的大人。

梁翊沒再反問,手臂往後一轉把他背到身後緩步往回走。靖霖伏在他的肩上,感受到一種末日前的平靜。

沿著海岸走,水面像某種怪獸,皮膚漆黑光滑,沈睡中微微呼吸帶起肚皮的抖動。若是不小心踩上去立刻就會陷進怪獸的表皮,然後死掉。

“我好難受,梁翊。”最終,所有繁覆的情緒感受只能凝結成這樣一句話,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。

要怎麽樣才能告訴梁翊自己嫉妒一個連名字長相都不知道的少年,又因此討厭梁翊的溫柔。

“因為我嗎?”梁翊問。

“嗯。”

“看不見我的臉會不會好一些?”

不會,一點都不會。他現在反而發瘋一樣想要看梁翊的臉,看他因為情緒波動而微微變淺的眼眸,看他笑,看他逗自己。

可是,靖霖認為自己並沒有資格要求他做任何會讓自己開心起來的事情。

盡管他們是合法伴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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